5.10.2006

兩個偉文 (林夕編)

扭開收音機,你會聽到一首又一首的派台新歌,歌手可以是側田衛蘭古巨基李克勤,但填詞的,往往離不開兩個偉文。

梁偉文(林夕)與黃偉文。

兩人風格迴異,林夕文采斐然,以細膩見稱,意識流作品更是只此一家;黃偉文大膽、創新、善用比喻,更多了一點非情歌的嘗試。

兩個偉文有時候喜歡換上對方的身分,模仿著另一個偉文的筆觸。於是林夕在《愛與誠》說「做隻貓 做隻狗 不做情人」,黃偉文也會在《落花流水》中娓娓寫道「淡淡交會過 各不留下印」。

但模仿的結果往往並不太好,《愛與誠》的其他句子還是很林夕,缺少了黃偉文的狠;《落花流水》的「送運」、「蒸發」、「講真」、「共震」,都透露了填詞的,始終還是黃偉文。

還是做回自己好一點。

兩個偉文之中,我比較喜歡林夕,因他的筆法細膩,遣詞用字的技巧非常高。只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詞,便能將情、景、人物都繪影繪聲地勾劃出來,就像《Shall We Talk》中的一段:

螢幕發光 無論什麼都看 情人在分手邊緣只敢喝湯
若沉默似金 還談什麼戀愛 寧願在發聲機器面前笑著忙

林夕不用「屏幕」,不用「電視」,郤用了「發聲機器」這一個頗新穎的寫法。但這一個寫法,郤將當中的寂靜、無奈與尷尬,在這短短的四個字中流露了出來,讓聽者深深感受到兩人相對無言的感慨。

林夕也很善於捕捉人物的細節去表達他們之間的關係,像《曖昧》與《冷戰》開首四句的人物描寫,便將歌曲主題不經意的點了出來:

眉目裡似哭不似哭 還祈求甚麼說不出 陪著你輕呼著煙圈 到唇邊講不出滿足” (《曖昧》)

無聲之中怎可知真擁緊你 如觸摸一埋飄忽空氣 眼看無數個問號 被靜默的你吻去” (《冷戰》)

除了細膩之外,林夕在節奏的運用、句子的結構上,也花了不少心思。像《赤子》的首句:

遠遠近近裡 城巿高高低低間 沿路斷斷折折哪有終站

同是隱隱有點李清照《聲聲慢》的影子,林夕的《赤子》,比起李克勤《大會堂演奏廳》的「瀟瀟颼颼悄悄夜靜無人 伴我行是寂寥 絲絲點點細雨串串落下 迷離撲朔飄渺」就來得自然一點。

《似是故人來》的句子結構也是絕佳,「一種相思 兩段苦戀 半生說沒完 在年月深淵 望明月遠遠 想像你憂怨」。林夕於前三句以數字緊扣,後三句先用「深淵」與「明月」營造一個廣闊的空間感,再用歌者「想像你憂怨」將聽者拉回地面細細咀嚼當中的無奈。也不過是短短的六句詞,郤讓讀者經歷多個層次,實在不能不佩服林夕的文字造藝。

《青春殘酷物語》的句子結構也很特別,運用了類似頂真的手法,連綿八句,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:

"別叫嚷
讓青春比猛火囂張 長得比宇宙更豐滿 滿瀉到我身上
就這樣
讓喘息比嘆息鏗鏘 唱得比約誓更驚世 世間會更擾攘"

說起林夕,不得不提王菲。他倆就像風箏遇上風,自自然然的,便飛到更高的高空。也許就是王菲的飄忽個性與唱腔,才能造就林夕別樹一幟的意識流筆法:

不要偷看你一秒 是害怕突然會偷笑 會自然愛過沒了 會突然高聲呼叫 叫靈魂出竅 出竅 出竅” (DI-DAR)

呼吸是你的臉 你曲線在蔓延 不斷演變那海岸線 長出了最哀艷的水仙” (《臉》)

第一口蛋糕的滋味 第一件玩具帶來的安慰 太陽上山 太陽下山 冰淇淋流淚” (《催眠》)

林夕藉意識流筆法攀上高峰,但正如《催眠》一詞所說,太陽上山之後,也自然會下山,林夕近年,也有點夕陽西下的感覺。

還好有黃偉文,稍稍填補著林夕的位置。

(
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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